“你有老婆我都不嫌你,你反而嫌我了不成?”女匪也怒了起來。
張賢愣了一下,氣得笑出了聲,卻又無可奈何,一條條地對她道:“好吧,我老實告訴你,首先,我到現(xiàn)在還不知道你叫什么,對你一無所知。第二,我也是從軍校出來的新青年,喜歡進(jìn)步的思想,不愿意再娶二房。第三,我是現(xiàn)役軍官,軍隊里有規(guī)定的,不讓臨陣收妻的。第四,我們在文化上肯定有隔閡,就算是勉強(qiáng)生活在一起,到時只怕連共同的語都沒有。最后一點,當(dāng)今正值國難當(dāng)前,在東洋鬼子被打敗之前,我也不會考慮這些事情。真的,我這也是為了你好,戰(zhàn)場上槍炮無眼,說不定哪一天我會戰(zhàn)死在那里,所以……”他說到最后,已然有些傷感,是呀,既然選擇了行武從軍,就要把生死置之度外,什么兒女情長,什么纏綿悱惻,什么英雄氣短,那些都不應(yīng)該他去想的。
聽完張賢的警告,這個女匪很是平靜,顯然她也用了很長時間來做決定,此時才會這般得從容。只聽她也一條條地道:“那好,我也老實告訴你,首先,我叫田秀秀,你現(xiàn)在對我一無所知,以后就會知道的。第二,你上過軍校,我也上過長沙的女校,你不要以為我是一個沒有見識的村姑,我也喜歡進(jìn)步。”
“你上過女校?”張賢很是驚訝,但隨即又想到她能有這么好的國語,肯定是在哪里學(xué)過的。
“嗯!”田秀秀點著頭,不無傷心地道:“若不是東洋人打到了長沙,我也不會回來繼承父業(yè)。我的弟弟還小,父親不在,所以我必須要撐起這片天來,不能讓別人來欺負(fù)我們。其實,當(dāng)初父親送我出去讀書,就是想讓我離開這個土匪窩,去找到自己的幸福。而我也沒有想到,東洋人來了,女校解散了,我回到家鄉(xiāng)后父親又沒了,而我卻不得已成了女強(qiáng)盜?!?
“原來是這樣?!睆堎t點著頭。
“我所見過的男人也有千千萬,但你是我遇見的最好一個,真的!”田秀秀這樣地道:“從你放我走的那一刻開始,我就覺得你是這個世上很難再找到的一個男人,如果錯過了,我肯定會后悔一輩子的,名份那東西也就不重要了。至于你說的第三點,我覺得那并不是問題。我認(rèn)識一個你們國軍的連長,他就有四房太太,他還想收我作他的第五房呢。哼!就他那樣的人渣,我恨不能敲死他。你比他的官還大,怎么不可以再娶一個呢?就算我們在這里成婚,你的長官又怎么會知道?就算是知道了,又能怎么樣?難道當(dāng)兵的就不是人了?難道當(dāng)兵的就不能要個二房了?”
張賢只能苦笑。
“你說的第四個問題,那也叫問題嗎?就算我們會在文化上有隔閡,但我們都還年青,我可以跟著你去學(xué),可以改變我自己,達(dá)到你的要求,這還不行嗎?”她說得如此懇切,以至于張賢真得要被她打動。
“最后一個問題,對我來說也不是問題?!碧镄阈愕溃骸叭绻胖钪娜瞬蝗?,再讓我去思念一個逝去的人,對我來說那才是最痛苦的事?!?
張賢忽然想到了王金娜,依稀記起了她的那句詩:“此情可待成追憶,只是當(dāng)時已惘然!”,如果當(dāng)初王金娜要有這個田秀秀這般得果決,也許就不會象如今這樣得后悔莫及。
“可是,我還是不能答應(yīng)你。”張賢也覺得自己有些理屈詞窮了,只能這樣倔強(qiáng)地道。
“那好,我不著急?!碧镄阈愕故擎?zhèn)靜,這樣地告訴他:“我可以一直在這里等你回心轉(zhuǎn)意。也許你可以從我這里逃走,但是你的那一位可就不會了?!?
“你難道要把她一直關(guān)著嗎?”張賢有些氣憤了。
“你別忘了,我現(xiàn)在是土匪,我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的?!碧镄阈愕?。
張賢恨得直咬牙,卻毫無辦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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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(zhuǎn)眼又是兩天過去了,張賢一直沒有王金娜的消息,這讓他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,坐立不安。
田秀秀并沒有限制張賢的自由,但是整天卻陪在他的身邊,看來,她真是想培養(yǎng)自己與張賢的感情,并努力地在向他看齊。這兩天里,張賢也查清了這個寨子的基本情況,這里有一百多戶,多是苗人,他們都是以種田為生,有時會上山打打獵,出山換點物品。而真正被田秀秀編入武裝的人員也不過一百多人,都是些年青力壯的小伙子,而奇怪的是這些小伙子們也十分聽從這個女子的領(lǐng)導(dǎo),從不敢有絲毫的妄想??梢钥闯鰜恚@些小伙子們中間,不知有多少人把田秀秀當(dāng)成了自己夢中的情人,但也沒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放肆。
原來以為這個秀秀必定是個輕浮的女子,在細(xì)細(xì)觀察之下,卻并非如此,她應(yīng)該是一個非常懂得自重的人,這一點張賢可以從那些小伙子們在她面前的表現(xiàn)看出來。這些平時里有些近乎流氓成性的土匪們,一到了秀秀的面前,無不裝出莊重而老實的樣子,沒有人敢逾越半步。到后來,張賢才知道,在秀秀掌權(quán)之初,曾經(jīng)毫不手軟地砍死了一個與她父親出生入死的家伙。那家伙一直是這支隊伍的第二把手,以為她的父親一死,這里的所有一切都?xì)w他掌握,甚至于這個原來大哥的女兒,想要強(qiáng)娶她做自己的押寨夫人。而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看似弱小的女子,卻憑著自己強(qiáng)硬的功夫,一刀砍下了他的頭。
秀秀與張賢竟然是同齡,而在湘西地面,二十多歲還沒有嫁出去的姑娘,基本是找不到的,這里的女孩子到了十四歲,就會去找婆家。正因為秀秀成了女匪首,她又十分挑剔,為人又如此霸道,自然不是一般人敢娶的。鄰近也有一個山頭,那里有一個叫鄧天賜的匪首,年紀(jì)也有二十七八的樣子,一直是秀秀的追求者,只有他向秀秀提過親,但秀秀卻嫌他是一個土包子,大字都不認(rèn)得一個,當(dāng)然沒有答應(yīng)。于是,這個鄧天賜便帶著他的那近一百號人過來搶親,卻被田秀秀打了個落花流水,再也不敢提及此事。也因為這件事后,田秀秀成了附近的名人,再也沒有哪個山頭敢打她的主意,畢竟一百多號人,在土匪中已經(jīng)是一個很強(qiáng)大的隊伍了。
田秀秀的弟弟叫做田壯壯,是個嘴上毛都沒有長出來的小伙子,年紀(jì)剛剛到十七歲,在辰州念過書,卻天生的好武用強(qiáng),秀秀一直對他放心不下,所以并沒有把這支隊伍交給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