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沒有出安慰,那并非帝王所為。
他只是等她的哭聲漸歇,方沉聲開口:“朕,知曉了?!?
略一停頓,他繼續(xù)道:“此事,朕會查個水落石出,你,先回府好生將養(yǎng)?!?
陸昭若知道,第一步已經(jīng)走出。
她依謝恩,由趙公公引著,退出勤政齋。
殿門在身后緩緩合上,將殿內(nèi)那一片溫暖的炭火氣和沉重的威壓隔絕開來。
她沿著來時路,一步步走過冰冷的宮道,冬日稀薄的陽光照在她身上,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。
她的背脊依舊挺得筆直,維持著一位淑人應(yīng)有的儀態(tài),但袖中的雙手卻微微顫抖。
方才殿中的對答,一字一句,都在她腦中反復(fù)回響。
她知道,自己已將能說的、該說的,都以最有利的方式說了出去。
阿寶的慘死,蕭夜瞑的重傷,聽竹軒的異香,奇異礦石,以及林映漁,映香閣,這些碎片,已足夠在一位英明君主的心里,拼湊出一幅駭人的圖景。
她不確定官家信了幾分,又會信到何種地步。
但她清晰地感受到了,當(dāng)她說起阿寶慘狀時,官家那一瞬間的靜默;當(dāng)她提及“聽竹軒的異香”與“林映漁”時,官家眼中一閃而過的銳利精光。
這就夠了。
種子已經(jīng)播下,她現(xiàn)在要做的,是等待。
與此同時,勤政齋內(nèi)。
屬珩并未立刻處理其他政務(wù)。
他負手立于窗前,看著陸昭若離開的身影。
方才陸昭若那強忍悲聲、淚痕斑駁的模樣,尤其提及阿寶慘死時那徹骨的絕望,仍在他眼前揮之不去。
他并非易動惻隱之君,但“虐殺”二字,無論施于人與畜,皆觸犯了他為帝的底線。
更何況,此事牽扯到他的皇姑母、一位功勛卓著的大長公主,以及一位新晉功臣的性命安危。
“來人?!?
他聲音不高,卻在空曠殿內(nèi)異常清晰。
一道黑影如魅,悄無聲息地跪伏于御階之下,正是直屬天子的暗衛(wèi)首領(lǐng)。
“陛下。”
屬珩并未轉(zhuǎn)身,語速平緩:“去查。給朕查清楚幾件事?!?
“第一,讓太醫(yī)署以調(diào)理為名,仔細為陸淑人診脈。重點探查其心肺之癥,是否為異物所侵,與那‘異香’有無關(guān)聯(lián)?!?
“第二,盯緊‘映香閣’東主林映漁,給朕查清她如何脫罪入京,與大長公主府往來的一切細節(jié),最重要的是,她近日是否配制過特殊的、或是需要用到海外奇異礦物的香料?!?
“第三,去查云岫郡君身邊的石榴,以及婢女蒲草二人,從她們口中得知,當(dāng)日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事,云岫與林映漁是否暗中來往,是頭一同密謀下毒,大長公主是不是也在其中?!?
“記住,”屬珩語氣轉(zhuǎn)冷,“若走漏半點風(fēng)聲,驚動了大長公主府,朕唯你是問?!?
“是!”
暗衛(wèi)首領(lǐng)領(lǐng)命,身影倏然消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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