總說什么“小七,哥哥心里苦”,“哥哥是最不容易的”,又說什么“小七,你要心疼哥哥”之類的話,短短五六日,就把她的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。
你瞧瞧,是人都會變的。
總之洗腦也沒用,小七心里有數(shù)著呢!
好不容易才過上了稼穡農(nóng)桑的日子,她可不想再卷進(jìn)那人的朝堂。若以后不得不卷進(jìn)去,就如生小孩兒一樣,那也越晚越好。
她在池塘旁的茅屋里清閑自在,恬然自足,美著呢!
只是閑下來的時候,總是惦記著那開得燦爛的桃花小徑,也總想起負(fù)手立在樹下的人來。
那人可真是這世間少有的好顏色吶!
一身的玄袍束得他如玉樹瓊枝,流風(fēng)回雪,肩頭的白鶴形具神生,栩栩欲活,而那長長的古玉佩垂在腳畔,原似道骨仙風(fēng),卻又貴氣逼人。
她不知那時的自己亦是林下風(fēng)致,似仙露明珠。不知自己那一身的若草色如出水芙蓉,玉軟香溫。她也不知在桃花小徑奔跑時翩若驚鴻,又如飛燕游龍。抱著酉禽回眸時自是顧盼生輝,分明一副柔情綽態(tài)。(飛燕游龍,即像飛翔的燕子和游走的龍,形容美女體態(tài)的輕柔飄逸)
唉。
分明想去又不肯動身,不去偏又苦苦惦記,人就在這去與不去的泥潭里苦苦地熬著煎著。
可山桃盛開的時節(jié)也不過只有短短半月的工夫,過了這半月,可就連一朵都沒有了。
若是不曾見過桃花小徑還好,若不曾見過,那她必定安安心心地在西林苑忙活。
忙活她的雞鴨,忙活她的桑樹,等黃河的鯉魚一來,還要安安心心地忙活她的鯉魚。待到入了夏還要忙活她的蠶,還要繅絲織布,一天到晚的,她可忙著呢!
可卻偏偏見過了,見過了便心浮氣躁的,再也靜不下心來了。
就似若不曾愛過公子許瞻,她一個人也必能好好地活下去,她必毫不猶豫地離開蘭臺,跟著魏國的車駕遠(yuǎn)走高飛,逃到那九霄云外去。
可卻偏偏遇見了,遇見了就心浮氣躁的,再也靜不下心來了。
她煎著熬著,人還在西林苑,心早撲到桃花小徑去了。
想要去采花釀酒,卻又怕被那人瞧見了看扁。
畢竟她曾放了狠話,還朝那人“呸”了一聲,不僅嘲諷那人想得美,還敲他砸他,譏笑那人是個登徒子。
你想想,這狠話已經(jīng)說了出去,她可拉不下臉來再去釀什么酒了。
還不夠丟人的呢!
心里雖這般胡思亂想,一雙桃花眸子卻時不時地往外頭瞟去。
你知道的,那人恨不得一天來上個八百回。
那生來處變不驚的人,竟是比她還要心浮氣躁。
你瞧呀你瞧呀,眼下那人果真又來了,還說一些很不高明的理由,說什么,“圖紙丟了,還是要拖出去喂狼的?!?
他甚至還一板一眼地問后頭的莽夫,“孝廉,是不是?”
那莽夫趕緊回道,“正是,匠人已經(jīng)綁了,狼也餓了一天了,只等著公子一聲令下,必要把匠人生吞活剝了不可。”
那人心里打著什么鬼主意,小七還能不清楚,這便笑瞇瞇地問了起來,“公子綁了幾個匠人?”
那人雙手負(fù)在身后,一雙鳳目只是黏在她身上,眉眼舒展著,卻并不答話。
笑什么笑。
那莽夫瞅了一眼蘭臺的主人,斟酌回道,“一個。”
小七依舊笑瞇瞇的,“一個怎么夠,最好連裴將軍也一起拖走喂狼?!?
罷便去一旁喂起了雞仔來,那莽夫噎了一下,低低地向那人訴說起了委屈,“公子,姑娘要把末將喂狼呢。”
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,裝模作樣的,小七信了才有鬼呢。
那人只是笑,又是那副云淡風(fēng)輕的模樣,好似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似的。
忽聞遠(yuǎn)處一聲青狼的嚎叫,片刻的工夫又有寺人小跑著過來,氣喘吁吁地稟著,“公子,狼牽來了!”
小七凝著眉頭,你看那人,做戲還做起了全套。
不過是還要誆騙她去看桃花小徑,繼而再把她引到那桃林的祖屋罷了。
那點(diǎn)兒小心思。
她還能不知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