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雅霜牌雪花膏,城里愛美的大姑娘小媳婦兒最喜歡的,可搶手了,昨天才剛到的貨,今天就只剩下三罐了!”
“您隨便拿著看,不買也沒關(guān)系的?!?
她大方地拿出一個印著菊花圖樣的黃色紙盒子打開,露出里面用白瓷瓶鐵瓶蓋裝著的。
余玲瞬間聽懂陳姐的意思,陰陽怪氣地接過話頭。
“我們百貨大樓最好的雪花膏,要五毛八一瓶呢,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買得起的!”
年長的售貨員輕輕拍了她一下,笑道:
“瞧你這話說的,大娘專門來給兒媳婦買擦臉油,還會不帶錢嗎?”
一瓶雪花膏將近六毛錢,農(nóng)村人在地里干一整天都不定有六毛錢,滿身補丁的老大娘能舍得?
余玲和陳姐臉上帶笑,話里卻夾槍帶棍,一句句將人逼到要么破財買雪花膏,要么在兒媳婦面前丟臉的地步。
就在她們抱著手臂等著看笑話時,顧母拿起雪花膏看了看,沒什么猶豫道:
“給我把這瓶裝起來?!?
這玩意兒應(yīng)該比普通擦臉油好,貴是貴了點啊,但買給皎皎她樂意。
余玲和陳姐笑不下去了。
“呵呵,您不是和我們開玩笑呢吧,一瓶雪花膏可要五毛八分錢!”
陳姐加重語氣又報了一次價格。
顧母擰起眉頭,不悅道:“叫你裝起來就裝起來,還怕我賴賬不成?”
“啪”地一聲,一張大團(tuán)結(jié)拍在柜臺上。
余玲要多尷尬有多尷尬,她剛剛才嘲笑顧母買不起雪花膏,結(jié)果人家下一秒就甩出一張大團(tuán)結(jié)來。
那清脆的響聲,不是拍在柜臺上,倒像是打在她的臉上。
“切,打腫臉充胖子,給這么個丑媳婦買雪花膏,錢多燒的……”
顧母聽到她的嘟囔,插腰朗聲道:
“別說五毛八,就是五塊八我也照買不誤,因為我家皎皎值得!”
走哪兒都不缺看熱鬧的人,周圍幾個顧客被吸引過來,議論紛紛。
“老大娘自己穿草鞋卻給未來兒媳婦買雪花膏,這婆媳關(guān)系可真叫人羨慕!”
“那也是因為人家兒媳婦好,要不是她,老大娘就被售貨員給欺負(fù)了?!?
“余玲同志,你不是前兩天才結(jié)婚嗎,你婆婆怎么沒給你買雪花膏啊?”
“……”
余玲臊得慌,把雪花膏包起來遞給顧母,全程都沒抬頭。
“皎皎,來,拿著,用完了大娘再給你買!”
顧大娘喝五分錢的汽水兒都心疼得不行,這會兒買十倍多價錢的雪花膏卻笑容滿面。
池皎皎感受到她的愛護(hù),心中感動,“大娘,謝謝你,一瓶就夠了,擦臉的東西我自己就能做,您瞧我的皮膚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?”
隨便一滴靈泉就等于涂完整罐雪花膏的效果,更何況她是一杯一杯的喝,皮膚能不好才怪。
老人家的錢都是莊稼地里苦出來的,她不想顧母破費,可給錢的速度太快了,攔都攔不住。
顧母笑呵呵地湊近看,驚訝道:“你別說,是比以前白嫩多了,我瞧著比這些城里售貨員的皮膚還要好?!?
“那啥雪花膏也沒她們吹噓得那么好,你就用來抹手抹胳膊,愛咋用咋用!”
給皎皎丫頭養(yǎng)一身好皮膚出來,她家老二也能跟著享福不是?
另一邊,顧父正推著顧錚在點心柜臺處買喜糖,看見顧母和池皎皎親熱挽著手,走起路來很有種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。
“你們這是干啥去了,咋像打了勝仗回來似的?”
顧父打趣道。
顧母嗔他一眼,驕傲地抬了抬下巴,“你不懂,就是打勝仗了?!?
池皎皎笑眼彎彎,繪聲繪色地講述顧母是如何豪擲大團(tuán)結(jié),讓狗眼看人低的售貨員吃癟的。
顧父豎起大拇指,“老婆子厲害,皎皎丫頭也是這個!”
顧錚靜靜聽著,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池皎皎臉上,見她和自己父母相處得這般融洽,眼底漾起淡淡笑意。
這樣,真好,比他所設(shè)想過的都要好。
稱完喜糖,他們來到二樓買被面和衣服。
農(nóng)村人一年棉花供應(yīng)有限,顧錚在部隊卻不缺票,寄回家后顧母全都換成了棉花,早在年初就彈好了兩床被子,線毯也備了兩床,主要還差被面和床單。
顧母這會兒倒是不積極了,沖兒子眨眼努嘴,“和皎皎一起選花色啊?!?
柜臺上,大紅大花的布料晃得人眼暈。
顧錚抿了抿唇,不知想到了什么,棱角分明的側(cè)臉被映地微微泛紅。
粗糙指腹輕輕摩挲著柔軟水滑的面料,和同樣撫摸被面的池皎皎碰在一起。
他手指蜷了蜷,“就這個吧?!?
售貨員動作利落地將那套被面床單取出來疊好,笑容曖昧,“新郎官眼光真好,一挑就挑中了我們這兒賣得最好的鴛鴦戲水!”
顧母不客氣地笑出聲,顧父則不好意思地別開了頭。
顧錚:……
他真的只是覺得面料摸起來舒服,沒、沒有別的意思。
池皎皎視線劃過他無處安放的手掌,嘴角抿起一絲笑。
“新娘子看中這床了?你們說巧不巧,這是和鴛鴦戲水賣得一樣好的百子圖!”
池皎皎:……
遇到七十年代的銷冠了,她發(fā)誓,她只是笑了下。
這寓意好啊,顧母笑得更開心了,”快快快,快裝起來,就要這兩床!”
“好嘞!大娘,祝您早日抱上大胖孫子!”
售貨員的嘴吃了蜜一樣甜,說了許多吉祥話,哄得顧父顧母眉開眼笑,給她抓了一大把喜糖。
顧錚把錢票塞給池皎皎,“旁邊就是成衣柜臺,你自己看著買幾身衣服?!?
以池皎皎現(xiàn)在的情況,直接買成衣并不合適,她大致預(yù)估了尺寸,扯了幾塊布回去打算自己做。
離開百貨大樓,顧父背上的背簍已經(jīng)裝滿了,他去顧舅舅家放東西,顧母和池皎皎則推著顧錚去郵局打電話。
池皎皎等在門口,無意間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。
眼看那道身影就要消失在街尾,顧錚還在打電話,她和顧母打了聲招呼,匆匆跟上去。